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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好意思，我不會回答你的任何問題。”盡管記者托人找到了劉芳(化名)，這名某985高校的博士生仍然態(tài)度堅決地拒絕了采訪，沒等記者開口，她就掛掉了電話。她的拒絕與最近引發(fā)熱議的學位授權點評估一事有關。

就在上個月，教育部發(fā)布了《國務院學位委員會關于下達2014年學位授權點專項評估結果及處理意見的通知》，95個學位授權點被要求“限期整改”，劉芳所在的專業(yè)便是其中之一。這意味著從今年開始的兩年內，劉芳將暫時沒有新的博士學弟、學妹。而且，如果整改后復評依然不合格，劉芳或將成為一段時間內該專業(yè)的最后一名博士生。

而令人頗為驚詫的是，包括同濟大學法學博士學位、首都師范大學新聞傳播學碩士學位，廈門大學、吉林大學以及四川大學的教育碩士專業(yè)學位在內的42所高校的50個博士、碩士和專業(yè)學位授權點，因在此次評估中被評為“不合格”，而被撤銷學位授權，“5年之內不得重新申請”。

怎么就“限期整改”“不合格”了

某985高校碩士研究生王偉(化名)所在學院也有一個專業(yè)學位被撤銷了。“這些年來，我從沒聽說這個專業(yè)招生過，所以就算被撤了，也沒什么奇怪的，不會影響我們的正常教學。”

通知發(fā)布的第五天，王偉的老師在學生微信群里發(fā)了一條“內部消息”，對被撤專業(yè)進行了說明——第一，連續(xù)多年未招到學生;第二，該專業(yè)的培養(yǎng)對象與學院的整體研究方向不同，雖然曾因此向全國專業(yè)學位研究生教育指導委員會提出申請，改為培養(yǎng)與學院研究方向相一致的學生，但未獲批準。在此情況下，學院選擇放棄該專業(yè)學位點，并在學校的安排下，轉給了其他學院。

教育部相關負責人在接受本報記者獨家專訪時介紹，本次專項評估范圍是2009至2011年獲得授權的學術及專業(yè)學位授權點，主要檢查學位授權點研究生培養(yǎng)體系的完備性，包括師資隊伍、人才培養(yǎng)和質量保證等，具體評估指標體系結合各學科或專業(yè)學位類別人才培養(yǎng)特點分別制訂。“本次評估由國務院學位委員會辦公室負責，委托78個國務院學位委員會學科評議組和33個全國專業(yè)學位研究生教育指導委員會組織實施。其中1/3(含1/3)至1/2(不含1/2)的參評專家認為‘不合格’的學位授權點，屬于‘限期整改’;1/2(含1/2)以上的參評專家認為‘不合格’的學位授權點，屬于‘不合格’。”

這位負責人透露，“不合格”和“限期整改”的學位授權點，主要存在人才培養(yǎng)目標不明確、師資隊伍配備不足、課程體系和實習實踐條件不完備等問題。

研究生教育“大躍進”的后遺癥

這么多的高校學科被撤銷或限期整改，這背后的根源值得深究。

在云南大學高等教育研究院教授羅志敏看來，這是近些年來我國研究生教育規(guī)模擴張過快的后遺癥。“如每逢申報
學位點時，包括一些名校在內的高校總認為時機難得，無視自己的基礎和條件，施盡全力爭取，辦了一些甚至無法進行正常教學的學位點。當然，有些連續(xù)幾年招生數(shù)不足，或根本沒有考生報考的學位點，自然也進入了‘不合格’或‘限期整改’之列。”

陜西師范大學教育學院副院長吳合文表示，學位意味著學校辦學層次的提高和收入來源的擴充，因此，高校“很愿意”去爭取學位授權點。“可以說，一些高校申辦與學校定位不相符的學位，如一些工科院校辦文科專業(yè)碩士、一些文科院校辦工科專業(yè)碩士，動力主要來自一些能從學位點獲得利益的人員。同時，學位點審批下來之后，這些獲利方并沒有好好管理和改善辦學條件，才導致了這種問題的發(fā)生。”

撤銷學位授權事件背后的積極信號，則是羅志敏更看重的。他說：“此前，國家共啟動了多達11次的學位授權審核，但真正意義上的撤銷學位授權，這是第一次，說明我國研究生教育從此有了退出機制，學位授權點‘終身制’和‘只增不減’的現(xiàn)狀將被打破，以去除學位授權點中‘無效產能’為起點的研究生教育供給側改革開始了。”

吳合文對此表示贊同。他補充道：“這是對前十年學位審批‘大躍進’的一次糾偏。此舉將改變目前學位授權點‘重審批、輕建設’的現(xiàn)象，促使高校從規(guī)模擴張轉到內涵建設，促進高校核心競爭力的提升。”

“強調質量的重要性，是此次評估的意義所在。”教育部教育發(fā)展研究中心高教室主任馬陸亭說，“今年的政府工作報告提出，發(fā)展更高質量更加公平的教育。這次專項評估一次性亮出這么多‘紅牌’，再加上提高博士生論文抽查比例等措施，都體現(xiàn)了國家對高等教育質量的重視。”

學位授權點評估將常態(tài)化

高等教育學位授權改革已然起步，而身處改革漩渦中的學生的利益又該如何保障?

“其實，劉芳不接受采訪的主要原因是，擔心這個問題被進一步放大，從而影響就業(yè)質量。”介紹記者認識劉芳的人坦言，“我想，這也是很多涉及其中的學生的想法。”

對此，馬陸亭表示，雖然學位授權點撤銷了，但已納入計劃的工作將如期進行，不影響學生畢業(yè)，是國家認可的正式學歷。“不過，學校和院系應加大培養(yǎng)力度，保障人才培養(yǎng)質量，維護這些目前還沒有畢業(yè)以及即將入學學生的權益。”

“除了學校要拿出可操作性的補償措施之外，教育行政主管機構也要加強對所涉學位點的督導和幫助，尤其要加強對課程開設、學位論文及其質量保障措施落實情況的檢查力度，確保這部分研究生的培養(yǎng)質量不縮水。同時，還應建立所涉在讀研究生培養(yǎng)質量的補救機制。只有如此，今后學位點才不會因為擔心在讀研究生的安置問題而投鼠忌器。”羅志敏說。

督導、評估的更進一步，顯然是調整、完善高等教育辦學體系。

“要避免這種尷尬，大學必須作出規(guī)劃，找到重中之重，強化對重點特色學科的建設，主動放棄一些和學校發(fā)展理念相去甚遠的學位點，將有限資源集中到本校的主流或核心學科中。”北京師范大學教育學部教授洪成文指出。

“在學位授權點等辦學資源的獲取上，一定要有增有減、動態(tài)調整，打破‘終身制’和‘身份壁壘’。力促高校辦學信息公開，要以政府為主導進行‘合格評估’，并借用第三方力量進行‘擇優(yōu)評估’或‘等級評估’，適時將評估結果‘亮牌’，讓高校不得不視質量為生命。”羅志敏強調。

據(jù)教育部相關負責人透露，學位授權點評估將作為教育質量監(jiān)測的常態(tài)化手段，引導督促學位授予單位健全完善質量保證和監(jiān)督體系。